在我們家的舊像簿裡有一張母親未婚時的泛黃照片,好漂亮,一頭秀麗的長髮配上挺標緻的臉蛋,聽隔壁阿婆説母親年輕時很出眾,有時長髮披肩,有時捲起兩個婦人髻來,露出一截脖子,春筍似的嫩白,幾乎人見人憐,是家鄉出了名的大美人。她從小受日本教育,說得一口流利的日文,更是個田徑選手,常代表學校出外參加比賽,所以我小時候不乖時,常常跑給她追,她會邊追邊喊:「死囡仔!妳再跑,不知妳老母是賽跑選手?」當然馬上被抓到,然後就拎著耳朵帶回家裡籐條伺候了~~~
幼年時父親馳騁商場,無暇照顧我們,所以養育的責任全靠母親一手扛起,不但要料理家務亦得上山採茶和下田做粗活,小時候無數個發燒的夜晚,用手冰我炙熱額 頭就是她那雙冰涼的手,家裡六個小孩,我排老大,要負起照顧弟妹之責,常常背了一個小的,牽著一個大的,還能和玩伴嬉鬧一整天,背部的衣服也常被弟妹們尿濕了一大片而不以為苦,印象最深刻的是母親正懷二弟時,也得頂著大肚子上山採茶,因為彎不下去,只好跪在地上採,而我和大妹卻只會在旁比賽抓青蛙,任母親一人汗流夾背的工作著,如今想來,真是令人心酸~~~
當我們這些小孩日漸長大的同時,父親不但商場得意,社會地位也相對提高,為了應酬時常夜不歸營,有時喝醉了回來,吐得滿地都是,母親還要幫他擦身處裡穢物,祖母看不過去,會埋怨父親幾句,母 親反而安慰她説:「出去就像丟掉了,回來才是撿到的。」如果那天父親提早回家,她就掩不住內心的喜悅,也許這個緣故,父親一直很敬愛她,兩人的婚姻也一直 是大家所羨慕的。
經濟好轉後,父親得了直腸癌動了大手術,母親一刻不離的陪在他身旁,晚上也不讓我們輪流照顧,總説:「回去我更睡不著,你們就讓我留下吧,在這裡我才會安心。」聽到她堅定的話語和始終不變的恬靜神情,我的淚水忍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轉,好一個固執而善良的母親啊!
我一直在外地求學,每次放假回去她總是把我拉到面前「端詳」了老半天,看看又少了幾塊肉?然後遭殃的是家裡的雞鴨,每次在她的補品圍攻之下,返校時總會把 失去的體重找回來,除了母親,誰會有這種本領?雖然長年離家在外,但我心永不孤寒,並且常懷思念,像一首唱不完的歌,美善溫暖自然溢滿胸懷,永不匱乏,在 我眼裡,一切流逝的終將永遠存在‧‧‧‧
這是母親(左邊那位)和阿姨的合照,前面站著赤腳的那位醜小鴨就是在下我,母親一直把我養得肥肥胖胖的,所以舅舅每次都嘛叫我:「號呆耶!」哈哈!還吐舌頭喔~~~~
母親今年九十歲,身體依然健康如昔,走起路來還是比我快,我總是要小跑步才跟得上,我這個「奧少年」還是跑不過她老人家,她每天一大早就去運動,至今仍常去外縣市參加「搥球」比賽,六個小孩都小有成就,所以最近當選魚池鄉的
「模範母親」,真是實至名歸啊!(舅舅今年101歲阿姨98,也都還硬朗)!